无论是大陆、台湾，海内、海外，在华人中，胡适的名字都有极高的知名度，如果说不上人人皆知，家喻户晓则庶几近之。胡适中年时写过《四十自述》，他离世后，
无论是大陆、台湾，海内、海外，在华人中，胡适的名字都有极高的知名度，如果说不上人人皆知，家喻户晓则庶几近之。胡适中年时写过《四十自述》，他离世后，唐德刚整理出版了《胡适口述自传》，都是极有影响的书。从胡适健在时到现在，海内外出版了许多胡适的传记和研究著作，在这样的前提下，要出版他的传记，无论对作者还是出版者无疑都是一种冒险。但读了孙郁的《微笑的异端——影像中的胡适》（辽宁人民出版社2008年1月版），我没有失望，它给了我多方面的收获。
在中国现代史上，胡适是一个巨大的存在。无论从政治的，文化的，外交的视角，他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人物。正如孙郁所写：“诗人、教授、社会活动家、校长、院长、驻美大使……他的一生是平凡而传奇，平民而又贵族、朴素而又高雅。”他62岁去世，虽然不算高寿，但经历曲折，内容却极为丰富，他的全集就有44卷之巨，要在有限的篇幅内描述他的一生，绝非易事。但作者依靠他多年的积累，对现代史资料的娴熟，举重若轻地完成了这一工作。作者在第一部分“点染的人生”，用大约十万字，简洁地勾勒了胡适的生平，他的家世、家庭、婚姻、情感，思想历程、学术成就、师友交往、个性风度，他对美国、日本民族性的观察和思考，还重点对比分析了他与徐志摩、蔡元培、鲁迅、周作人、陈寅恪、赵元任、傅斯年、唐德刚、李敖的关系。作者的文字虽然简约，却以非凡的功力细致入微地深入胡适的精神世界，写出了胡适的伟大与平庸，成就与局限。比如谈到胡适与母亲的关系，举了胡适婚姻的例子，他被动接受了母亲为他包办的与大他4岁的江冬秀的婚姻，并厮守终身。作为一个男人，胡适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才华超群，谈吐儒雅，对女性很有吸引力，追求者甚众。他也遇到过自己心仪的异性，国人如曹诚英，洋人如韦莲司，虽曾柔情蜜意，终未意乱情迷，最后还是回到了江冬秀身边。“理性上的反传统，而情感方式与生活方式的不自觉的恪守传统，正是那一代人性格的冲突。”作者举了鲁迅、茅盾的例子，还引了蒋介石评胡适的话：“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均堪称知言！作者曾经用“器量与胸襟”一节专门讲胡适的交游，一面称颂他“社交之广，识人之众，朋友之多，大概是首位的”，一面也举了他任北大文学院长兼中文系主任时，将反对白话文的教授林公铎解聘，就难脱党同伐异之干系。这一部分再配上多祯珍贵的照片，为我们展示了一个立体、完整的胡适形象。
如果说该书第一部分让我们概括地了解了胡适的一生的话，第二部分“大师札记”则让我们登堂入室，进一步深入胡适的精神领地，既让读者知其然，又让我们知其所以然，这一部分无疑有作者多年研究现代文学史、文化史的心得，是该书的精华所在。作者分十五个专题对胡适进行了深层次的研究，而最见功力的是“鲁迅与胡适的两种选择”。鲁迅、胡适曾经是北大的同事，《新青年》的战友，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将，切磋学问的朋友。但由于世界观、价值观的相异，1925年后，左右分途，渐行渐远。毛泽东誉鲁迅为“现代中国的圣人”，国民党方面说胡适是“现代孔夫子”。作者以对中国现代史的全新的反思，来烛照鲁胡的关系和价值。“我以为‘被近代’与‘被现代’这一表述似乎更能描述这百年的历史。中国的荣辱、兴衰，以及知识阶层的优劣，均可在这个话题下延伸出来。……他们的由合而分，由近而远的不同的精神选择，似乎更能说明中国现代化进程的深切冲突。……鲁迅后来在‘左联’中承受的压迫感，以及胡适在台湾受到右翼文人的攻击，其内心的焦虑与苦痛，从其文字中，多少可以感受到。被淹没于自愿所选择的队伍里，且在那里挣扎着，苦求着，这正是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写真。”（该书第196-197页）作者一再指出：“他像鲁迅一样宝贵，虽然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我以为要梳理中国‘被现代’历程最富魅力的因子，鲁迅与胡适的互补性是重要的。或许，国民精神重塑的新途，他们是真正的奠基人。……倘解决不了胡适与鲁迅身上呈现的悖论，那我们的苦运将会更长。”（该书第199页）大陆批判胡风时，胡适十分关注，意识到假使鲁迅活着，也难幸免。“在一定意义上讲，胡适的灵魂，与鲁迅一样，也是孤独的。”辨证思考，相反相成，作者新颖的观点不断引发我们新的思索。
该书的第三部分，是作者的《胡适研究授课提纲》，我们可以看出其视野的开阔，思路的灵活，占有资料的繁富，他能够游刃有余地描述胡适、解读胡适我们就不会奇怪了。
最后，要说的是作者的写作艺术。作者以内敛的激情，散文化的文字，来介绍胡适的一生，学理的启示之外，给读者以文字本身美的享受，有很强的感染力，与那些平铺直叙、枯燥乏味的传记迥然不同，这在近年来国内作者撰写的传记中达到了新的高度，很值得向读者和作者大力推荐。 作者介绍：李世琦,男,河北人民出版社编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外传记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央财经大学中国发展和改革研究院特约研究员，长期从事文化研究与评论写作，著有评论集《倾听灵魂》，传记文学《中国古代十大公子》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