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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都有力量 ——成露茜 走过一生灿烂时光

作 者:林秀姿 出版单位:天下杂志 出版时间:2011年1月 选择你想写的,你想了解什么,就去研究。只要努力去做自己选择的,自己想做的,就会成功。 &n





                                       作      者:林秀姿
出版单位:天下杂志
  出版时间:2011年1月


     选择你想写的,你想了解什么,就去研究。只要努力去做自己选择的,自己想做的,就会成功。
                                                                              ——成露茜


每一个人都有力量
                         ——成露茜 走过一生灿烂时光

台湾《天下》杂志编辑部


     成露茜女士于一年前的2010年1月27日在台北病逝,她生前曾任中国传记文学学会名誉副会长,为加强海峡两岸传记文学界的交流和合作作出了贡献。
     在学生运动燃遍美国的70年代,成露茜在UCLA开创了女性主义,她最喜欢说:“这件事没有人做过。”
     Lucie不被分类的时空轴线,编织出灿烂人生。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女性,早就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包括在政坛上、企业界、还是科学研究领域,都不乏优异亮眼的女性。但是,我们说得出的女性故事,却非常有限。女性,总是谈先生、谈兄弟、谈儿女,似乎总是不谈自己。成露茜也不例外。
     当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为来自台湾的成露茜降下半旗,很多人才开始问:“Lucie是谁?她做了什么?”
     成露茜是早年在北京创办《世界日报》、在台湾创办世新大学(当时为世界新闻专科学校)的知名报人成舍我的女儿。她在政治解严、社会运动横扫台湾的九○年代,办了《立报》、《破报》、《四方报》,让社会的弱势有发言的空间,推动社会改变。
     成露茜虽然出身世家,留学美国念书的时候,却同时打五份工,一切靠自己。在学生的革命火焰燃遍美国校园的七○年代,她在UCLA,开创了女性主义、少数族群、阶级差异的亚美研究先锋。她写的华裔妇女史,还成为美国妇女研究的教科书。
     但是对于这一切,成露茜不但从不炫耀,甚至鲜少提及。
     就像成露茜所相信的,“每一个人都有力量,只看如何学习去运用!”我们需要看到更多女性典范的故事,相互学习、激励。
     讲述成露茜一生故事的《灿烂时光》,是《天下杂志》一连串女性书写的开端。
     下面是《灿烂时光》的书摘。
     成露茜是报人成舍我的女儿,她深受父亲影响,但是却开创出非常不同的媒体天地。

让弱势发声

     成舍我靠两百块大洋起家,在北京陆续办起《世界日报》、《世界晚报》、《世界画报》和北平新闻专科学校,还在南京办了《民生报》,在上海、香港办了《立报》,即便在战乱时代的动荡下,他还是能够披荆斩棘,建立资产达数亿美元的新闻帝国。
     成露茜,从来不是个完全的媒体人,她只是利用不同的手段当武器,来达成她理想中的社会实践。她的目标不是让自家报业壮大,而是提供开放自由的平台,让弱势者可以发声。
     她说:“我父亲的心愿,就是想办一份让世界所有人都看得懂的报纸。现在我办了很多份不同的报纸,关注不同族群,让很多不同的人看懂。”
     基于这样的信念,一九九八年成露茜发行了《破报》,直到二○一○年,它变成青少年次文化强大的发声平台,也是台湾寿命最长的免费报。二○○六年创办越文和泰文的《四方报》,现在便利超商都买得到,越南籍的新移民中,平均每四人就有一人看过《四方报》,影响力比主流媒体大。
     成露茜的报业精神:不相信客观,也不想赚钱。
     传统新闻强调客观,成露茜认为要打破这个传统,因为那是假客观;台湾报业愈趋私有化,报纸只是报老板的事业之一,目的是赚钱,成露茜却认为,媒体不是活着就好,活着的目的是改造社会,与社会运动紧密结合。
    “主流媒体是在资本主义的逻辑下运作的,另类媒体就是要推翻这个东西,如果要讲到极致,就是另类媒体的目的不是自己的生存问题,它的目的不是赚钱。 但不赚钱的话可能会死掉,所以另类媒体的寿命很短暂。”成露茜说,“但另类媒体不在乎这些,因为今天死掉了没关系,还会有别的另类媒体出现,所以最重要的 是这个社会上不断会有很多另类媒体出现,至于哪个另类媒体活得很久,并不是那么重要。”
     父女眼中看到的世界太不一样了。成舍我打造传统报业,成露茜便搞另类媒体。

《破报》创造另类影响力

     如果说成舍我是一个胼手胝足、孜孜矻矻打造典范的伟人,成露茜就是个搞破坏求创新的人,她每到一个新地方,就要摧毁旧典范,让世人看到还有其它的可 能性。成露茜不想去反映社会上已经很大的声音,而是要“让许许多多还没有发声的人,用自己的形式发声”。她认为,另类媒体才是新的典范。
     哪边有典范,成露茜就会想破坏一下,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她就会创一个新的东西,搞得自己与别人都焦头烂额。
     成露茜接手《立报》时,也是把传统组织全部打散,不按照主流媒体的分版分线方式,她开创有别主流媒体的新闻版面,“银发族版”、“性别版”、“原民版”、“社大版”、“南洋版”等,在那个年代,台湾社会没有人关心老人家,也没那么强调性别议题,她就开始做了。
     这种容纳各种声音的方式,就是《立报》的特色,“社长企图让《立报》成为公共空间,可以让不同的声音在这里呈现,尤其是在主流社会中被打压到没有声音的族群,让他们尽情在《立报》发声。”
     一九九三年,《破报》就是在这种实验气氛下出现,原本属于《立报》的一部份,一九九四年独立出来贩卖,一九九七年休刊,一九九八年以免费报之姿复 刊,十几年来持续出现在个性咖啡店、独立书店、唱片行与地下乐团等青少年流连场所,台北市不少“知青”、“愤青”每周嗑《破报》的瘾头就像每天要抽烟、喝 咖啡一样。
     《破报》的野心是仿效美国纽约的《村声杂志》(The Village Voice),黄孙权当时说服成露茜发行台湾第一份免费报,就是拿《村声杂志》做游说,村声在大曼哈顿采免费发行,在街角的杂货店、书店、Tower、大 学城里,都可以轻易的拿到村声,然后靠着它进入纽约。
     某种程度上,《破报》确实做到了,它声嘶力竭强调:“我们是免费的,但我们可不廉价!”《破报》制作的许多专题,或多或少影响了后学运至今的年轻世 代,许多被视为前卫的议题在《破报》流窜呈现,堕胎的一百种态度、反反毒、春天的吶喊、野台开唱、福隆海洋音乐祭、中国当代前卫艺术、全球独立媒体场景、 左派之声、同性/跨性、移工/外籍新娘等,十几年来持续地引领青少年次文化。
     《四方报》的出现,则是因为成露茜想要研究台湾的移工移民,却发现相关刊物非常少。
     《四方报》以“无法上网、不谙中文、居留台湾的越南民众”为目标读者,发行越南文版的《四方报》,藉由大量版面让新移民、移工以母国文字发声,倾吐 心事,在“说出自己的心事、阅读别人的心事”的过程中,稳定他们初来乍到的不安,知道自己并不孤单。随后针对在台湾的泰国族群,二○○八年又发行了泰文版 《四方报》。这两份刊物,每个月发行一次,是全台湾唯一在台湾制作、以越、泰文为主、中文为辅的定期刊物。
     《四方报》试刊号二号的“我有话要说”版面上,署名Pham thao van的读者写着(原文越南文,《四方报》翻译成中文):
     踏上台湾的土地那一刻起,我就问过自己,为什么在这样拥有众多越南人聚集的地方,却没有一份属于我们自己的报纸?有时候,我到各个书店去找越南报刊,却只能失望而归。
     少量越南报纸与杂志在朋友间传阅,传来传去,都已经破烂而且字迹模糊了;然而每次看到熟悉的越南字,我感到很开心,就好像有至亲好友在身边一样。如今《四方报》的出现让我的愿望得到满足了。属于越南人的声音终于诞生了。
     成舍我晚年重病,他用颤抖的手,写下“我要说话”四个字。
     报人想要说话,越南人、移民、移工,弱势者也要说话。成露茜帮这些人完成心愿。
     在成露茜台北的书房里,有好几个长盒里摆满画了格子的卡片,泛黄的3×5吋卡片上,密密麻麻写着姓名、年龄、时间、地址、职业,整齐的笔迹写满了四 千多张卡片,每个姓名,都来自美国加州许多小镇郊区的墓园或人口普查的档案,这是她从成千上万个错落矗立的墓碑上,以及镇公所地下档案室里抄下来的数据。
     那些都是早期华人妇女的名字,其中许多职业栏写着“妓女”。

震惊学术界的妓女研究

     成露茜四十岁时在芝加哥大学期刊《Signs》发表了这篇饱受争议的妇女研究〈Free, Indentured, and Enslaved: Chinese Prostitutes in 19th Century America 〉(自由、卖身和成为奴役:十九世纪美国的华裔妓女),这份惊世骇俗的研究在保守的学院环境里投下火光四射的震撼弹。
     每个人都骂她,左派骂她,右派也骂她,美国白人骂她,华人也骂她。
     有人骂她:中国有几亿人口可以研究,妳偏偏要研究娼妓?这算什么学术研究?妳根本自毁前程!
     也有人恐吓她,打电话、写hate mail(恐吓信),威胁她这份报告不能发表,否则会让在美国社会有头有脸的华裔后代大大丢脸。
     但成露茜不为所惧。
     她以扎实的实证数据描述了华人妓女的处境与生活,她要告诉每个人:“娼妓不是没有力量的。”人虽然有其极限,但也不是无能为力的软弱虫,成露茜不把娼妓看成受害者,她从研究中看出有些华人妇女当娼妓,是自己经过盘算后做出的决定,这个“选择”开展她们的利益,而且成功了。
     “今天若没有人帮这些妓女做研究,就永远没有人帮她们讲话了。”成露茜不只为这些娼妓讲话,她还研究华人娼妓馆的出生率,计算出每个娼妓在美国生了多少小孩。无怪乎这篇报告一发表,华人界一片哗然。
     事实上,起初成露茜并非针对华人妓女进行研究,而是长期研究亚裔移民之后,发现学术界怎么都是研究男性移民,女性移民资料却十分短缺。“那些妇女都 到哪里去了呢?”具有女性主义意识的成露茜于是开始着手调查华裔妇女的原始资料,她想知道,早期从中国移民到美国的女性分布在哪些地方?从事何种工作?过 怎样的生活呢?
     坐在砖造的校园围墙里,是想不出答案的,成露茜到UCLA没几年,就决定走出校园进行田野调查,彷佛侦探一样抽丝剥茧,拼凑起这些女人的故事。
     她在七○年代中叶,利用大学教授每六年可有一年的休假,和丈夫Eddie开着车,闪过好莱坞的车水马龙、时髦的建筑物,她开进郊区偏远、杳无人迹的墓园,走进乡镇公所的地下档案室,找寻那些一八五○年代以后,中国移民女性的纪录,一笔一笔地抄下陌生的名字。
     “做这个研究真的很辛苦,我花了一年时间,开车从南到北,走遍每一个城镇的大大小小墓园,一个小镇停几天,然后查查查,查完再到下一个镇,有时候看几万个名字,只能找到一个中国女人的名字。”
     那个年代很少有女性社会学者愿意走出校园,进行这种吃力的田野调查。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东亚研究所的所长叶文心形容成露茜是个“无惧者”,是个“极 有想象力,吃苦耐劳的研究者”,她说:“露茜做学问不凭空想象,寻找材料与调查材料绝对身体力行,不管天冷、天热,她无惧各种环境的考验,非得找到她所要 的材料不可,她真的是非常勤奋的研究者。”
     四千多笔得来不易的华人妇女资料,呈现了十九世纪中国华南移民过程中,女性在西方资本主义与中国男权体系双重约制下,沦为娼妓的故事。成露茜并非刻 意标新立异,她爬梳了这四千多名女人的故事,归纳出“真相”。成露茜在论文中批判中国人蛇集团,如何非法运送台山地区的妇女到美国从事性交易,揭露中国华 裔少数族群,在美国社会进行自我剥削的丑陋面,以及中国城的各类“堂口”如何和当地警察合作掩护非法。成露茜也强烈批判十九世纪的美国资本主义社会,如何 剥削中国妓女来促进资本积累。
     从性别、族群、阶级的角度切入,这篇研究可说是成露茜的成名作,也是日后她被引用最多的文章,这份论文历久弥新,数十年后的今天,它已经成为亚裔研究及妇女史上的开山之作。
     回想当年遭受无理的辱骂,成露茜并不觉得委屈气愤,反而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选择你想写的,你想了解什么,就去研究。自我独立很重要,不要去想写什么论文会有什么出路。只要努力去做自己选择的、自己想做的,就会成功。”




成露茜的父亲成舍我打造传统报业,成露茜则创办另类媒体。
(图为成舍我、成露茜父女在世新草创初期合影)



成露茜创办的世新社会发展研究所,采取批判的、
草根实践的行动研究方法,鼓励学生以行动改变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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