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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英雄传 | 火种是怎样保留下来的

火种是怎样保留下来的

  

马 沈

  南昌起义胜利后,起义军何去何从面临着三个战略方向:一是就地不动,以南昌为中心,

  形成宁、汉、南昌三足鼎立的局面;二是离开南昌,在湖南、江西的广大地区,依山靠村,建立广大的根据地;三是南下广东,夺取出海口。这三种方向,从今天的看来,应该说上策是上山,到广大农村革命建立根据地;中策是原地不动;下策是下海,南下到广东。可是南昌起义后,前敌委员会却单单选择了南下广东的战略。为什么呢?因为前敌委员会认为:南昌是“四战之地”不宜固守,而长江中游国民党军军力又较为强大;北方被奉系军阀盘踞没有大革命造成的影响。而共产国际和中共中央都认为,广东过去有工农运动的基础,交通又方便,能从出海口得到苏联的援助。南下若能占领广州,可以再来一次北伐统一中国。这被后人成为以“城市的中心”的“上海”路线。

南征路上多艰险——酷暑远征犯了兵家大忌

  南昌起义部队从8月3日离开南昌南下, 8日6日到进贤县时,第11军10师师长蔡廷锴亦率部脱离大队折往赣东北。部队减员6000人以上。酷暑远征为兵家大忌,部队终日受阳光暴晒个大汗淋漓,越往南走,士兵掉队和生病亡故着越多。至8月下旬,部队只剩下1.3万人。8月25日,第20军和第11军分左右两纵队对壬田、瑞金由广东赶来堵截起义军的钱大钧部1.6万人发动进攻。击退敌人后,第24师部队乘势攻占会昌城。可是南昌起义的部队是一支流动部队,弹药兵员没有补充。而且当时的起义军崇尚的是正规战术,以“猛打、猛冲、猛追”见长,由于没有补充也没有发动群众,人越打越少。由于敌中路军从江西

  于都南下安远堵截起义军,起义军总数已经几经损失又伤亡2000多人。第20军只好改路进入福建长汀地区,第24师也从会昌移师瑞金进入闽西。

一个错误决定,但也为红军保留了精锐

  起义部队占领福建长汀后,前委会召开会议,研究下一步行动计划:周恩来提出起义军改名“中华革命军”,扩编为为4个军,由贺龙、叶挺、朱德、刘伯承分任军长;中共福建省委则希望起义军一部能留下来,帮助当地开展土地革命等革命运动;第20军的苏联顾问阿托里夫斯基则提出,起义军应该暂住闽西的汀州、上永定一带,因为这里是富庶地区,经过一段休整,用收编闽西民军的方法,扩充5个师的兵力,再长驱入粤,犹为时不晚。可是由于当时人们受苏联十月革命成功的“城市中心论”影响,对中国革命的形势,中国革命战争的规律认识不足,大多数人还是主张,应该立即进军广东,一鼓作气打下广州没问题。所以,前面二个有一定见解的意见都没有被采纳。

  9月18日,起义军决策机关决定后卫第25师和第9军约2500人留守福建长汀至上杭间的三河坝,担负阻击有广东梅州前来进攻起义军的部队,掩护主力进击。主力8000余人继续前行,向潮汕地区猛进。这一次分兵使接下来的战斗不能集中兵力,后人都认为从战略上说是一个失误。

  第11军25师是什么部队,是叶挺独立团所在的老部队,其中第73团就是原来的叶挺独立团,由共产党员周士第任团长。同时共产党在第74、第75团也有一定的基础和影响。可是南昌起义时,它当时驻扎在马回岭,由李汉魂任师长。所以,没能开拔到南昌。由于第25师师部的电报电话也不掌握在中共党员手里,讯息又难以畅通。如何把具有革命传统和党组织有深厚基础的部队规建到革命队伍中去,让当事人动了脑筋。为此,周恩来和在九江担任中央军委协调工作的聂荣臻约定,一待南昌起义爆发,就从南昌发一列火车到马回岭。聂荣臻等看见火车来了,就立即组织把部队拉倒南昌。8月1日上午果然一列火车从南昌开来,周士第立即组织第73团、第74团参谋长王尔琢从该团拉出一个重机枪连,第75团营长孙一中从该团拉出三个营。第25师搭乘火车于8月2日加入到了南昌起义的队伍中。

  此刻,又正是这个几乎是起义军中最精锐的部队被留了下来。

朱德一再力挽狂澜

  9月28日,叶挺、贺龙等在潮汕地区汤坑与敌人3万余人发生激战两昼夜。但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主力部队几乎失散殆尽。10月3日,起义领导人周恩来、李立三、叶挺、贺龙、张国焘、刘伯承、聂荣臻等也转移至香港。

  是时,朱德率领的第25师和第9军完成三河坝阻击任务,部队受到很大损失,四面都是敌人,与上下左右都失去了联系,思想上、组织上都出现混乱状态。剩下的部队基本力量就是以第25师为主。今后的部队向何处去?成了重大问题。10月7日,朱德在饶平县茂芝的全德学校主持召开了干部会议,研究部队下一步的行动方针。有30多个多人参加。会上有人提出,主力已经在潮汕地区散掉了,前敌委员会的领导人都撤离了。三河坝这点力量难以保存,提出散伙。朱德坚定地表示:“现在主力完全失利,群龙无首,我们有责任把‘八一’南昌暴动的革命种子保留下来,暴动的红旗不能倒。”朱德又说:“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我要担当起革命的重担,把这支队伍带出敌人的包围圈,和同志们团结一起,一道把革命干到底!”

  朱德说完,陈毅第一个表示:愿意鞠躬尽瘁为保存南昌暴动的革命种子,做朱德的助手。最后,朱德总结说:第一要尽快找到上级党组织,取得上级的指示。第二,要保存这支部队,把这支力量作为革命的种子。要找一个既能隐蔽又有群众基础的地方立足。第三,现在敌强我弱,行动上一定要一致。第四,继续对全军做艰苦的思想政治工作,党团员要起模范带头作用。会议否决了一些人要解散队伍的提议。

  不论是南昌起义之前还是起义进行中,朱德的地位并不是很高。组织起义的核心领导成员中没有朱德,起义当天晚上,前敌委员会分配给朱德的任务,不过是用宴请和打牌的方式,拖住滇军的团长,以保证起义顺利进行。南昌起义的部队编成为三个军,第11军有8个团,由叶挺指挥。20军辖6个团,是贺龙的部队。朱德为第9军副军长,第9军当时是个空架子,没有军长,只有军官教导团的3个连和南昌公安局的2个保安队,不到500人。陈毅元帅后来回忆说,朱德在南昌暴动的时候,地位并不重要。也没人听他的话,大家不过尊重他是个老同志罢了。

  在这个严峻的时刻,自己没有基本队伍、说话没人听的朱德,面对这支并非信服他的队伍,表现了坚强的领导能力。接过了几乎没有人再对它报任何希望的摊子,通过他异乎寻常的执著,为混乱中的队伍指明着出路。南昌起义精神中,坚持信仰,敢于担当的精神在他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然而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

  朱德领着这支当时不到二千人的队伍,开始经大埔、蕉岭一线一路向西转移,为了躲避国民党军和地主武装的袭击,经常不得不在山谷小路上穿行,越往前走,山越高、林越密。10月的天气在上里面已经很冷了,部队依然穿着南昌起义时发的单衣裤,经过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和频繁战斗,已经磨得破烂不堪了,上面尽是泥污和破洞。鞋子烂了,只好撕块破布把脚包起来,有的人干脆光着脚走路。有时候部队能找到宿营地,更多时候只好露营山野。大家把树叶垫在身子底下,穿着被汗浸透的衣服,抱着枪,互相背靠背挤在一起取暖。早晨醒来,刚被体温烘干的衣服又被露水打湿了。无处筹措粮食和被服,饥饿、寒冷折磨着指战员;缺乏医疗设备和药品,患痢疾、得疟疾“打摆子”的人一天天增多。国民党军的围歼堵截更是时时威胁着部队的安危。部队和上级失去了联系,也没有了给养。枪支弹药无法补充,战斗力越来越弱。有的人在国民党的袭击下倒下了,有的人被疾病折磨的再也起不来了。此时,这支部队几乎已经成了既无供给、又无援兵的孤军。严重失败主义的情绪、悲观失望的沉闷空气笼罩着部队,官兵思想处于极度混乱之中。有的人经不起考验,离开了部队,甚至拖枪逃跑,当土匪去了。部队严重减员,建制也散了。朱德每天出发前,虽然照样下达行军命令,可是传令兵已经经常找不到接受命令的单位。只好站在岔路口,看见一个连长,就把命令给他看看,看见排长、班长也给看看。队伍一路上稀稀拉拉,有的士兵就在岔路口离队了。到了宿营地,部队才陆续凑拢。几乎每次宿营时都要少一些人。黑夜沉沉、前途茫茫,部队面临着生死攸关的考验。后来担任过的杨至诚上将回忆当时的情况说:“每个人都考虑着同样的问题,现在部队失败了,到处是敌人,我们一支孤军,一无给养、二无援军,应当怎么办?该走到哪里去?”

  起义军过了筠门岭,行到江西省安远县天心圩一带时,离队现象更加严重。连一些高级领导干部都纷纷离队了。师长周士第、党代表李硕勋,73团团长黄浩生、75团团长张启图都离开了部队。师团级军事干部中只剩下74团参谋长王尔琢。南昌起义在军师两级设立党代表,团营连也设立了政治指导员。此时,政治干部只剩下一个团级政治指导员陈毅。

  营长连长们还经常把自己的部队拉走,带一个连、一个排公开离队。第73团7连连长林彪也是带着几个黄埔第四期毕业学员去找陈毅说:“现在部队不行了,一碰就垮;与其等部队垮了当俘虏,不如现在穿便衣,到上海另外去搞。”

  此时和南昌起义时轰轰烈烈、激动人心的场面已经完全不同。部队面临着顷刻瓦解、一哄而散的境地。南昌起义留下的这点儿火种,有着立即熄灭的可能。革命的高潮考验着人,革命的低潮同样考验人。关键时刻又是朱德站了出来。

  10月下旬的一个傍晚,在天心圩的河滩上,朱德主持召开了会议,陈毅、王尔琢等50余名排以上干部参加了会议。朱德开诚布公地说:“同志们,你们的师长、团长,我派他们去执行任务了。今后这支队伍由我和陈毅负责。现在有些问题我必须跟大家讲一讲。”“大家知道,大革命失败了,我们的暴动也失败了。但是我们还是要革命的。同志们愿意革命的跟我走,不愿意革命的可以回家,不勉强。只要有十条八条枪,我还是要革命的。”朱德环视一下后又接着说:“但是,大家要把革命的前途看清楚。我还是前些天说过的话,1927年的中国革命,好比1905年的俄国革命。俄国1905年的失败后,到了1917年,革命终于成功了。中国革命现在失败了,也是黑暗的,但黑暗也是暂时的,是黎明前的黑暗,中国也会有一个1917年的,只要能保存实力,革命就有办法,大家要相信这一点!”

  有的人问:“我们该怎么办?”

  朱德对游击战争很早就有一定的实践和认识。辛亥革命后,他率部和北洋军阀部队打仗时,就摸索出一些游击战法。1925年他在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时,在莫斯科郊外的一个叫莫洛霍夫卡的村子接受军事训练。受训的有40多名来自法国、德国的中国革命者,主要是学习城市巷战,游击战战术。教官除苏联人外,也有来自罗马尼亚、奥地利等国的人。朱德任队长,教官问他回国后怎样打仗,他回答说:“我的战法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必要时拖队伍上山。”南昌起义成功进行时,朱德对此也没有深刻认识。

  此刻,面对革命的危局。朱德豁然开朗而又坚定地回答说:“打游击呀!这一带有大革命时期农民运动的基础,我们一定要跟农民运动结合起来,找个地方站住脚,然后再发展。”这里隐含着就是之前朱德说过的要上山的意思。有人又说:“国民党的队伍天天在屁股后面追,就怕站不住脚。” 朱德说:“这些军阀协调不起来,他们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利益打起来,那时就顾不上我们了。我们可以自己发展。”

  中国革命要通过走农村路线的“上山”,而不是城市路线的“上海”来完成明确认识,也已经在朱德的脑子里萌生了。

  其实会上很多的人不知道1905年的俄国革命,也不一定明白打游击是怎么回事,但是不知道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人们已经从朱德那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他心中的对革命那股不可抑制的激情。朱德的话中不但宣示了共产主义必然胜利的真理;而且告诉人们革命必须自愿道理。还说明了在革命的重要关头,不但要有胆,还要有识,能为令人信服为大家指出发展的方向和办法。

  陈毅说:“朱总司令在最黑暗的日子里,在群众情绪低到零点、灰心丧气的时候,指出了光明的前途,增加群众的革命信念。”

  粟裕大将回忆说:“朱德同志拿俄国革命的胜利所走的曲折道路作比喻:1905年的俄国革命失败了,留下来的‘渣渣’就是十月革命的骨干,在将来的革命中间就要起很大的作用、过去的那个搞法不行,我们现在‘伸伸展展’来搞一下。”

  朱德讲话之后,陈毅也讲了话,他说:“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不仅要经得起胜利的考验,能做胜利的英雄!”

  黄埔一期毕业的王尔琢则蓄起胡须,向大家发誓:革命不成功,坚决不剃须。

  在革命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都用自己不同的方式,向全体官兵们言行传递出磐石一般的革命坚定性。

为保留火种全心尽力

  部队继续前行,到达江西信丰县时,部队出现了不遵守纪律的现象,有人拿着手榴弹到当铺当钱,有的进饭馆白吃白喝,更严重的是一家当铺竟然被抢了。朱德和陈毅闻讯后都非常气愤,说:“这哪里像革命的军队,简直像土匪。” 当即,朱德、陈毅、王尔琢决定,集合队伍。把抢当铺的三名主犯枪毙。陈毅在会上特别向大家讲朱德放弃高官厚禄,参加革命,而今一些师团长走了,唯独他不走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坚持革命。一些官兵听后感动地自发第高呼起“拥护朱军长!”“跟朱军长走”的口号。朱德则宣布:今后这支队伍就由他和陈毅领导,并真诚地表示“愿意继续革命的跟我走,不愿革命的可以回家,不勉强。”并恳切地希望大家“无论如何不能走,我是不走的。”朱德联系当时的形势还卓有预见地说,蒋桂战争一定会爆发,蒋冯战争也一定会爆发,军阀不争地盘是不可能的,要争地盘就要打仗。他们一打,那个时候革命就可以乘机发展。陈毅也恳挚地开导大家说:“南昌暴动的失败不等于中国革命的失败,中国革命还是要成功的。”

  10月底,部队在大庾进行整编,撤销了原来军师的空架子,将剩下的八九百人合编为一个纵队,号称“国民革命军第5纵队”。朱德化名王楷,任司令员,陈毅任党代表,王尔琢人参谋长。部队下辖7个步兵连、一个重机枪连、一个特务连。同时,在建制改编的同时,对部队党团组织进行了整顿,重新登记党团员,并吸收新党员,统一调配党团员的力量,成立了党支部,各个连队都派党员担任指导员。改变了大革命时期党只管政治工作的制度,而代之以党直接地、全面地领导各项工作。这样,党对连队的领导大大加强了。后来朱德又利用自己和原滇军范石生部的关系,在保持部队独立性的前提下,一度将部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16军47师140团,取得了部分给养。

  整编后,朱德站在八九百人的队伍前,充满信心地说:“同志们,我原来想只要有二百人能和我一起同生死、共患难,我们就有胜利的希望,而现在我们还有八九百个同心同德、坚韧顽强的勇士,我完全相信任何帝国主义和反动派都不可能战胜我们,而我们最终必然要把他们彻底消灭。”今天我们听起来,这仍然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远见,何等的坚强。没有义无反顾投身革命、舍生忘死追求真理的境界,是根本做不到的!

  林彪就是在这个期间曾经短暂离队想开小差,后因路上地主和土匪武装太多,行路危险,才又归队的。

  1928年1月,朱德率部脱离范石生部,正式成立工农革命军第1师,打出了绣有镰刀斧头红旗代表共产党的旗号。接着发动湘南11县暴动,部队除第1师为还扩充了第3师、第7师、第4师达万人。

  火种就这样保留了下来,再也没有熄灭。

  在火种保留的过程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南昌起义的精神始终是一个动态的过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它就在不断地发展。不但延续“为了党和民族的利益,天大的风险勇于担当、抓住机会就主动作为”的精神,而且增添了“巨大的困难面前保持坚定的革命信念,为了发展发挥出千方百计的智慧”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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