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几条家犬“汪汪汪”狂吠个不停,数十只大鸡小鸡满院子乱飞。家人被打得东倒西歪,门窗已被砸得面目全非。在万马军中都如入无人之境的大将军,在这吴府撤野还不是随心所欲。“吴襄,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老子可要放火了!”刘宗敏发出了威胁。 吴襄哪里还能再欣赏歌舞饮宴,他从后堂忙不迭地跑出屋:“何人如此大胆,敢来我吴府放肆!” 刘宗敏一把薅住吴襄的脖领子,把他拽到了后堂内,那些歌妓舞女们无不战战兢兢地发抖,刘宗敏一看屋内的豪华摆设,满桌的美酒佳肴,十数名宛若天仙的美女,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蹿起来:“吴襄,你好会享福啊,你比皇上派头都大了,李自成也没像你这样,有这么多美女,有这么好的山珍海味。” 吴襄像小鸡被老鹰抓在手里一样:“你是什么人,敢对万岁如此无礼,竟然直呼其名。” “告诉你,听明白了,我是刘宗敏。”他手一用力,把吴襄狠狠摔倒在地,又踏上一只脚。 吴襄在地上明白遇到茬子了,他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原来是权将军,下官不知大驾光临,疏于迎接,还望宽恕。” “还知道害怕呀,你儿子不是有三万关宁铁骑吗,叫他来救你呀。”刘宗敏说时发狠,脚下用力。 吴襄痛得难以忍受:“权将军,你我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样待我,到底为何?” “那我就明白告诉你,前明的大官全都被拷打助饷了,唯独你到现在还一毛未拔,”刘宗敏又用脚蹍他一下,“谁也不能例外,我还没工夫给你上刑,放明白些,拿钱来。” “原来是为这个,请权将军脚下留情,让我起身,给您取来金银孝敬。”吴襄还是个明白人,不想为钱遭罪。 刘宗敏抬起脚:“滚起来,痛快点。” 吴襄看见傅海山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哭声叽叽地吩咐:“管家,快给权将军孝敬金银。” “多少?”傅海山问主人。 “两箱吧。”吴襄又加一句,“金银都要。” 很快,家人抬来一大一小两个木箱,置于堂上,吴襄亲手打开:“权将军,这大箱是五千两白银,小箱是一千两黄金,请您笑纳。” “打发叫花子呢?”刘宗敏嘴一撇。 吴襄没想到刘宗敏的胃口这样大,为了息事宁人只好对管家说:“管家,再去抬五千两白银,给权将军凑上一万两。” “不行!”刘宗敏断喝一声,“少。” 吴襄有点发烦了:“管家,把咱家那余下的三万两全给他抬来,看看刘将军能不能满足。” “姓吴的,我告诉你,这银子你以为是我刘宗敏个人要吗,这是军饷,我打仗用。你在前明为官多年,关外广有田产,就想用这点银子糊弄我,那你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权将军的意思,是多少才能放过我呢?” “不多,只要你十万两。” “我实在没有了,再要只能找我儿子吴三桂了。”吴襄假意用商量的口吻,“权将军可否容我的管家,去往山海关凑足银两?” “哼!想去山海关报信吗,别人或许惧他吴三桂三分,我刘宗敏却不尿他。给他报个信,他已同意投降我大顺,今后他就是大顺的将军,凡是统兵将领,都在我管辖之下,吴三桂今后若敢奓刺儿,看我不收拾他。” “权将军,我儿业已归顺,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您总得给个面子,高高手让我过去吧。” “谁和你是一家人,现下吴三桂投降,本是无奈之举,谁能保他日后不反叛。”刘宗敏上前踢了一脚,吴襄被踹倒,“我看明白了,不让你皮肉受点苦,你是不肯出血的。” 吴襄躺在地上,索性不起来:“你想怎样?” 刘宗敏看见副将站在一旁,便召唤道:“你给我过来。” 副将胆怯地走过去:“权将军,呼叫小人有何吩咐?” “你把吴襄给我吊起来。” “权将军,这只恐不妥,万岁有旨,让我保护吴老将军,不受外人的骚扰,怎能对他用刑呢?” “让你吊你就吊,你若不吊他,我就吊你!”刘宗敏黑下脸来,“快些动手,不得有误。” 副将身不由己,捏着鼻子将吴襄吊到了房梁上:“权将军,对吴老将军,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滚一边儿去。”刘宗敏提着军鞭在手,“吴襄,十万两银子交出来,免得皮肉受苦。” “刘将军,我属实只有这些。”吴襄哀告:“看在我儿子的分上,将军高抬贵手饶过我这遭。” “若不提吴三桂还好,提起他来我心中好恼。万岁招降他,为的是保全他的狗命,他还要了四万两白银才肯归顺,真他妈的不识好歹,看他来京后,我不狠狠教训他!” “权将军,我叫儿子把万岁赐的银子,全都交予您就是。” “怎么,以为我是个人弄钱吗。”刘宗敏猛抽一鞭,吴襄脸上顿时出现一道血印子。 “哎呀!”吴襄哪受过这个,痛得他叫出声,“将军饶恕,千万手下留情。” “我让你喊,让你叫,让你知道什么叫疼!”刘宗敏一鞭又一鞭不停地抽下去,吴襄身上的血杠子越来越多。 “权将军,别再打了,”刘宗敏嘿嘿一笑,“把那个陈圆圆叫出来,给我弹上一曲,唱上一段。” “不可,万万不可。”吴襄明告说:“圆圆姑娘已是我儿之妻,三桂回京他们就要完婚。” “为何不可?”刘宗敏以不屑的口气,“陈圆圆不就是秦淮河边的一个婊子吗,再有名也是婊子,也是千人骑万人压的,我权将军叫她唱曲那是抬举她。” “刘将军,我儿与陈姑娘海誓山盟情深意长,无论如何不要打她的主意。”吴襄明白陈圆圆在吴三桂心目中的分量,“将军哪怕多打我一百皮鞭,也不要难为圆圆姑娘。” “好哇,那我就让你多尝尝皮鞭的味道。”刘宗敏一鞭重过一鞭,直打得吴襄吱哇乱叫。 “不要打了,刘将军不就是要见我吗,奴家来矣。”一团靓丽的白光在眼前闪现,陈圆圆怀抱琵琶出现在面前。 刘宗敏用力揉揉眼睛,他只听说陈圆圆美貌多艺,实在没想到竟是如此鲜丽照人,言语也有些结巴起来:“噢,是……陈姑娘吧,真是赛过……天仙下凡,果然……名不虚传。” “刘将军要听奴家唱曲?” “是的,愿圆圆姑娘让我一饱耳福。” “把我的公爹放下来,不然奴家唱不出口。” “这个容易。”刘宗敏吩咐副将,“解开绳索。” 吴襄落地,圆圆对傅海山交代:“管家,老爷他全身有伤,寻些刀创药,涂抹包扎一下。” “老奴遵命。”傅海山把吴襄扶于里间屋去了。 刘宗敏有些等不及了:“陈姑娘,唱吧。” “奴家言而有信。”陈圆圆坐下,高理丝弦,开檀口吐玉音,琴声哀怨,歌词凄婉: 明烛照厅堂, 粉面泪双行。 翘首关东望, 伊人痛断肠。 思君心惆怅, 离乱动地殇。 此情死难忘, 关山万里长。 刘宗敏只知唱得动听,但他不解其中意。他还没听够,圆圆已戛然停止。他意犹未尽:“陈姑娘,唱啊。“ “有道是曲终人散,奴家唱完了,刘将军也该走了。” “怎么,你也撵我。” “刘将军,这是吴府,是我的家。” “我是权将军,想要谁的家,就会成为我的家。”刘宗敏对她狡猾地一笑,“我想要谁的人,谁的人就是我的人。” “权力或许可以夺去宅院,但权力不可能征服一颗不属于他的心。”陈圆圆冷若冰霜,“刘将军,你不要过于得意。” “你还是不知我的厉害,我是胜利者,我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今夜我就住在这里。”刘宗敏双眼瞪圆,“而且我就要你相伴。” “那是你一厢情愿。” “我从来说到做到。”刘宗敏说着挨近陈圆圆就要动手。 “靠后!”陈圆圆从琵琶中抽出一柄匕首,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放尊重些,若敢对奴家动粗,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刘宗敏一下子怔住了,他没想到一个烟花女子出身的人,竟会如此刚烈。良久,他缓和了口气:“陈姑娘,轻生又何必呢?” “奴家要为吴将军,保留一个玉洁清白之身。” 宫中的御前太监前来传旨:“权将军,万岁要你火速到武英殿议事,有重大紧急军情。” “我就不信,或早或晚,你还能逃出我的手心。”刘宗敏跟在太监身后悻悻离开,他回头对偏将交代:“给我看住吴府的人,连狗也不得出去一条。刚才发生的事.谁也不许让皇上得知,如敢有违,小心我让你们的脑袋搬家!” “小人不敢。”偏将战战兢兢。 夜,云遮的夜,没有星月的夜。夹杂零星雨点的风,冷飕飕地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吴府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没有了辉煌的灯火。主人已没有兴趣大事张扬.躺在病榻上的吴襄.鞭伤还使他阵阵作痛。傅海山守在榻前,也说不出更好的安慰活,主仆二人是流泪眼对流泪眼。 陈圆圆轻手轻脚走进:“公爹,您呵好些了?” “啊,圆圆姑娘,我已不妨事。”吴襄对她很客气。 “公爹,刘宗敏那厮,对奴家必不肯放过。如果他敢相强,我只有一死而已,以报少将军的知遇之恩。” “孩子,干万要不得”吴襄强忍伤痛,“你不知道,三桂他对你一往情深,没有你他会多么伤心。” “公爹,所以奴家更要给少将军留下一个清白身。”陈圆圆说出她的想法,“我们现在全都落入刘宗敏的魔掌,可是此处发生的剧变,少将军却一无所知。为今之计,当把这消息尽快报与他,以便他做出抉择。” “是啊,”傅海山也深有同感,“不然的话,少将军贸然回到北京,早晚也要遭刘宗敏的算计。” “咳!”吴襄叹一口气,“可那刘宗敏已命令下属,禁绝我等出入,别说出城报信,就是想要找李自成论理也是妄想啊。” 傅海山眼珠转了转:“若要出府,倒是有个办法。” “管家,你快说说。” “我府东墙脚下,有一狗窦,人可以从那爬出去。”傅海山已思考得当,“黎明前正是大顺军人熟睡之际,他们不会想到有人从狗洞爬出。出府后就到城门处等候,天明城门一开,就随同人流混出北京。” “管家,你既然思虑得如此缜密,这报信之事就只能委托你承担了。”吴襄感到前途难料,“我全家老少的性命,就全在管家你了。” 陈圆圆起身对傅海山施礼:“管家,请你无论如何转告少将军,奴家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刘宗敏他很可能还不死心,奴家决不会让他得逞。” “陈姑娘还当善自珍重。”管家眼中含泪,“危难之际见真情,老奴在吴家多年,老将军待我如亲人一般,我自当舍生忘死,完成报信的使命。” 傅海山换上百姓服装,五更时分从狗洞中爬出吴府,天明后顺利混出城。雇一头叫驴,便向山海关方向疾驰。吴三桂兴致勃勃统率大军,到了永平县的沙河驿,作为前锋的吴应贵,纵马回到他的身边:“二叔,管家从北京来,称有重大军情禀报。” 吴三桂一愣:“快快叫他来见。” 风尘仆仆的傅海山,到了吴三桂面前,忙得他连滚带爬下了驴,只见他放声大哭:“少将军,大事不好。” 吴三桂心中咯噔一下:“老管家,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且慢慢道来。” 傅海山遂将刘宗敏到家的情景讲述一番:“少将军,快些打进北京城吧,晚了恐怕老将军和陈姑娘性命不保。” 吴三桂听完这天大的变故,一时间没有言语,也没有哭喊,显示出一位统兵大将的镇定和坚强,他在思考,在想该如何应对。 吴应贵早就急了:“二叔,下命令兵发北京城,我们不能听任刘宗敏胡作非为,要解救老将军和陈姑娘。” “管家、应贵,我比你二人都要急,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区区三万人马,去打李自成的百万大军,会胜利吗?”吴三桂冷静地分析了形势,“兵发北京,不但救不了家父与陈圆圆,反倒要枉送我们的性命。” 傅海山试探着:“少将军,也许李自成会认错纠正,将刘宗敏治罪,吴家就可以继续在大顺朝做官了。” “绝不可能!”吴三桂一语否定,“刘宗敏与李自成并马冲杀多年,情同手足,他会为了我们而失去给他打江山的患难兄弟吗?” “二叔说得是,刘宗敏和咱算是撕破了脸,彼此心中都有了隔阂,即使暂时安抚收留了我们,也难免利用之后,寻个借口就把你处死。”吴应贵心中无数,“李自成这条路堵死了,难道我们只有回过头去再投奔清人。” “不可,”吴三桂晃头,“多尔衮原本就对我们不买账,此时主动送上门去,他越发不会看重你,这上赶的买卖我们不能做。” 管家觉得没有出路:“我们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看似山重水复,其实柳暗花明。”吴三桂已有了主张,“我们掉转部队重新占据山海关。” “二叔,这样做若是清军来攻,李自成再来进剿,我们不就是腹背受敌。”吴应贵觉得不妥,“这怕也是一步死棋。”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保父亲、妻子平安,还有何颜活于人世。”吴三桂拔剑在手,一挥而下,将八仙桌砍落一角,“死棋也要走,何况也许走活,今生今世与李自成、刘宗敏誓不两立。” 管家还心存疑虑:“少将军之意是,决心杀回山海关?” “吾意已决,立刻回军,抢占山海关,届时一切我自有道理。”吴三桂的大军回头向山海关疾进。 大顺军的山海关防御使唐通,闻报吴三桂回军已到关下,甚为奇怪,他来到城头,居高临下发问:“吴将军,何故去而复返?” “唐将军有所不知,下官行至永平,接万岁圣旨,言道清军已向山海关运动,万岁担心你独力难以抵御,命我回师山海关助你防范清贼。” “这个……”唐通心中生疑,“万岁也是,你既归顺,总该让你进京见驾,封赏之后再做道理。” “是啊,下官也心有不悦。”吴三桂似无奈的口气,“可是圣命难违,我敢不遵旨。” “可是,本官并未接到圣旨。” “怎么,唐将军信不过我?”吴三桂已是不满的口气,“既如此,下官也就回师北京了,何苦在这城下受气。” “这个……”唐通仍在犹豫不定。 城下,吴三桂高声吩咐:“传令下去,全军立刻掉头西向,日夜兼程赶赴北京见驾。” 唐通一见吴军真的掉头要走,他在城头上慌了,这若被皇上知晓,还不得龙颜大怒,他急忙在城头上嘁道:“吴将军,慢走,待我下去接你入城。” “怎么,不怀疑了?” “吴将军谅情,非常时期,不得不防啊。”唐通腾腾腾快步跑下城来。 吴三桂对侄子吴应贵给个眼色,吴应贵会意地点点头。 唐通打开城门,骑马过了吊桥,在马上抱拳施礼:“耽误了吴将军入城,万望海涵。” 吴三桂还礼:“你我都是前朝降将,理当同舟共济,亲如手足。” 吴应贵纵马上前,挨近唐通。引起唐通疑心:“哎,吴应贵你这是何意?” “他有一件礼物要送与唐将军。”吴三桂还在麻痹唐通。 “礼物?”唐通未免犯思忖。 吴应贵已到近前,飞起大刀横扫过去,唐通不及躲闪,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一直掉到护城河里。 吴三桂在马上高呼:“逆首唐通已除,余者无罪,不论官兵俱升一级。我们要为复明而战,不愿者可以离开。” 唐通的部下,见状谁还敢说个不字,纷纷当面跪倒:“情愿追随吴将军,为大明皇上报仇。” 唐通部下合计两万人马,全都被吴三桂收编。吴三桂又在全城贴出告示,指出复明的宗旨。山海关的百姓,和明朝还有感情,纷纷响应称赞。吴三桂又大摆宴席,把全城有代表性的长者,以及各大商号的主人,请到衙署,申明他与李自成决裂的决心。在场者举起酒杯,齐声唱和:“吴将军忠于大明皇帝,我等仍是大明子民,愿为吴将军击败闯贼效力。” 宴后,与吴三桂共参宴的贤达父老,一道来至校场,观看吴军演兵。五六万兵将整齐排列,煞是威武雄壮。人们始信这关宁铁骑不是空话,确实为勇武之师。吴三桂自己也颇为得意,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冷笑,这明显是对吴军的蔑视。在庄严肃穆的演兵场,这儿声冷笑吴三桂听得特别刺耳:“是何人场外冷笑,难道我军威不够强大吗?” 有一人自围观人群中走出:“是在下,多有得罪了。” 吴三桂抬眼望去,见此人三十上下年纪,头戴儒巾,身穿锦袍,飘逸俊雅,有出世之神态。不觉肃然起敬:“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方献廷。” 吴三桂客气地询问:“方先生对我大军操演为何发笑,难道是我军军纪不整队形不齐?” “非也。”方献廷进前些,“在下对大军充满敬意,为此已作赞诗一首。” “噢,”吴三桂很感兴趣,“愿闻其详。” “方某就当众献丑了。”方献廷抬高声音,朗声诵道: 吴帅旋关日. 百姓尽欢腾。 士女争相看, 商贾壶浆迎。 一朝忽传令, 南郊大阅兵。 壮士贯甲胄, 健儿拥旗旌。 将军踞高坐, 护卫列环营。 振臂呼万众, 矢志复大明。 吴三桂不觉起身走下演兵台,到了方献廷对面拱手一揖:“方先生,如此褒誉吴军,实不敢当。” “吴帅,在下是受堂弟引见,专来投奔的。” “啊,”吴三桂又复吃惊,“不知令堂弟他是哪位?” “方光琛。”方献廷递过一封信,“这是堂弟给吴帅的亲笔信。” “原来先生是方公子至亲,失敬失敬。”吴三桂以手为礼相让,“请方先生上台叙话。” “吴帅请。”二人步上了演兵台。 落座后的吴三桂急于了解情况:“但不知方公子这一向可好?” “方公子现赋闲在家,自闯贼攻陷京师,公子万分失意。是他言道,乱世出英雄,吴帅是难得的当世英才。必有一番大作为,在下自幼学得一些兵法,是他荐我到吴帅处。如蒙不弃,愿为幕僚。” 吴三桂打开方光琛的信,上面写道,他的堂兄,幼读兵书,熟知兵法,堪比孔明、张良,荐来助吴三桂成就大业。吴三桂喜笑颜开:“方先生,你我这是天生缘分,就做我的军师如何?” “甘愿效劳。” 吴三桂还有一个未解之念:“方先生,对我演兵为何发笑,还要让我心中弄个明白。” “是这样,”方献廷侃侃道来,“排兵布阵,要讲实战,吴帅只是要将士们队列整齐,这是形式而已。演兵场上,应该演练阵法,诸如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等,如此实战之时,方可派上用场。” “我明白了。”吴三桂点头认可,“有了方先生做军师,今后这演兵之事就交与你了。” 吴应贵来到近前禀报:“大将军,大顺派来使者李国,前来求见。” 想起父亲和圆圆还在大顺手中,吴三桂觉得不妨听听情况:“令他来见。” 李国见了吴三桂,躬身一礼:“参拜吴将军,本人李国奉大顺皇帝之命,送来圣旨。” “李自成他算老几,还给我下圣旨。”吴三桂不屑地吩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李国还要保住他钦差的面子:“吴将军,既已归降大顺,不该再生反复。令尊与陈圆圆均在北京,望你翻然悔悟,迷途知返。否则不但他二人性命不保,你自己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吴三桂冷笑几声:“到如今了你还想要挟我,李自成表里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口中说给我父子封侯,背地里对我父严刑拷打,说什么赐我四万两白银,而向我父索要十万两。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还妄想据有天下当皇帝,只能是白日做梦。” 李国解释说:“吴将军,这些全是误会,是权将军背着皇上干的,皇上已经狠狠斥责他,只要将军再次回归大顺,对你的许诺决不变更。” “你就别再哄骗了,小孩子也不会再信你们的话。”吴三桂把话说绝,“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与他只能是战场上见了。” “吴将军,你要三思而后行,吴老将军和陈圆圆的性命,可都掌握在大顺皇帝的手中。” “若敢对家父和吾妻行凶,我必要李自成和刘宗敏他二人的狗命!”吴三桂脸色煞白。 “吴三桂,你不要一意孤行,如不悔改,吴襄和陈圆圆性命休矣。” “李国你这个狗日的,敢再狂言一遍!” “如不归降大顺,他二人就休想活命。” “好,老子先让你没命。”吴三桂吩咐一声,“绑了,推下演兵台斩首。” “吴三桂,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李国跳着脚喊,“我是大顺朝廷的钦差,你不能杀我。” “杀!” “得令。”吴应贵将李国推下演兵台,手起刀落,人头滚下尘埃。 “痛快!”吴三桂精神振奋,“将士们,本将军这是表示了同李自成誓不两立的决心。” 全场振臂高呼:“打倒李自成,为大明国复仇!” “杀回北京去,救出老将军!” 方献廷一旁言道:“吴帅,我军已同大顺决裂,理应有个名号,否则名不正言不顺。” “先生之见是?” “莫如称为复明救国军,而您则为全军大元帅。这样才有号召力,会吸引更多复明志士加入我们的队伍。” “先生不愧为军师,说得有理,想得周到。”吴三桂完全赞同,“就依军师之言,即日起我们这支部队就称为复明救国军。” “大元帅万岁!”全场响起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下了演兵场,回到城中,吴三桂把方献廷等主要将领,召集到衙署,心事重重地问:“诸位,可知我军面临的困境。” 方献廷作为军师,他清楚眼前的难处:“大帅,李自成的大军势必很快来攻,而清军也已逼近山海关,我们是腹背受敌。”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吴应贵没有多想,“李自成和清贼,哪个先来就先打哪个。” “若是一起来呢?”副将杨坤问。 “那就一起打。” “我们兵力有限,怎能同时开辟两个战场。”吴三桂笑着否定,“还是听听军师的看法。” 方献廷早已胸有成竹:“大帅,联清打李是为上策。眼下已无同李自成和好的可能,就只能联合清人。” “你认为清人会同意联合吗?” “当然。”方献廷做出精辟的分析,“我五万大军雄踞山海关,清人若想入关,就必然要借助我们的力量。而清人若欲同大顺军抗衡,也正想联合我们,双方正是一拍即合。” “清人就没有其他企图?” “有。”方献廷肯定地回答,“皇太极时就想招降大帅,多尔衮而今也不例外。因为如果大帅降了清人,他们可以夺得天下。” “当初我没降,现在也不会降清,这是我的底线。”吴三桂嘱咐,“军师,与清人联合,还要保持我们的独立性,这能做到吗?” “能。”方献廷蛮有把握,“清人也是想逐步把我们拉过去,也不可能期待着一举功成。我们派人前去联系合作,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吴三桂征询众人意见, “哪位将军去清营联络适合?” “末将愿往。”游击将军胡守亮主动请缨。 “胡将军不怕危险,令人钦佩。”吴三桂还有疑问,“你主动提出赴清营下书,不知有何长处?” “大帅,末将生母是清人,故而精通满语,便于谈判时交流,是而主动要为大帅效力。” “甚好。”吴三桂满心欢喜,“这真是想睡觉枕头就到,我军有你这样的人才,今后与清人打交道就不愁了。” “大帅用得着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待我修书一封之后,胡将军星夜出关北上,前往清营。大顺军说到就到,愿你早传佳音。”吴三桂对胡守亮寄予了莫大的希望。 |